“合规不起诉”典型案例 ——上海首例（数据）合规不起诉案例分析

一、企业合规基本内涵

“合规”一词由英文“Compliance”翻译而来，企业合规通常包含三个层次涵义：一是法规层面，即遵守公司（总部）注册登记地和各运营地的法律法规及监管规定；二是规制层面，即遵守企业内部规章包括企业价值观、商业行为准册、员工守则等等；三是规范层面，即遵守商业诚信理念、职业操守、道德规范等等。同时，目前业内探讨的合规也分为广义和狭义两个范畴。广义范畴即“大合规”，泛指企业在运行过程中遵守规制、规则和规范，包括承担社会责任、环境责任、反腐败、反垄断、反欺诈、反不正当竞争等等；狭义的范畴即“小合规”，特指针对商业腐败主要是商业贿赂开展的合规理念强化和行动实践。

与合规概念相伴而生的是合规风险和合规管理。当前的合规风险定义主要借鉴了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发布的《合规与银行内部合规部门》文件中的表述，即合规风险是指企业因未能遵循法律、监管规定、规则、自律性组织制定的有关准则，而可能遭受法律制裁或监管处罚、重大财务损失和声誉损失的风险。合规管理则是现代企业一项核心的风险管理活动，指企业应综合考虑合规风险与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操作风险和其他风险的关联性，确保各项风险管理政策和程序的一致性。

二、企业合规在我国的发展

我国的企业合规一词最早起源于20世纪80年代初，因发展三资企业外在因素的要求而初设企业合规管理制度，1992年国家审计署、央行发布了《对金融机构贷款合规性审计的实施方案》，但这还不是真正的企业“合规制度”。

2016年4月，国资委发布《关于在部分中央企业开展合规管理体系建设试点工作的通知》，在中国石油、中国移动、中国中铁等五家央企开展合规试点工作。

2017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主持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35次会议上，审议通过了《关于规范企业海外经营行为的若干问题》，明确提出了“加强企业海外经营行为合规制度建设”。

2017年12月29日，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正式批准、发布GB/T 35770-2017《合规管理体系指南》国家标准。这是中国第一个合规的国家标准。

2018年，国务院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发布《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

2019年9月，国务院《国务院关于加强和规范事中事后监管的指导意见》（国发（2019）18号）建立“吹哨人”内部举报人制度。

2021年3月，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 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的决议，明确将“合规”写入其中，体现了国家战略层面对企业合规管理的重视。

2021年6月，最高检、司法部、财政部、生态环境部、国资委、国家税务总局、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全国工商联、中国贸促会印发了《关于建立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指导意见（试行）》，该意见的发布是我国依法推进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的重要节点，具有里程碑式意义。该意见通过试点企业刑事犯罪合规不起诉，倒推涉案企业的合规建设，从而带动所有企业主动进行合规建设。

三、合规不起诉的含义

涉嫌犯罪的企业，在作出合规承诺并完成企业合规建设后，检察机关对企业和企业实际控制人、经营管理人员、技术人员等作出不起诉、不批准逮捕的决定或提出轻缓量刑建议。

四、合规不起诉（数据）经典案例分析

（一）案情回顾

Z公司是一家为上海本地生活商户提供数字化转型服务的互联网大数据公司，该公司涵盖在线开店、市场营销等多项业务，拥有10余项计算机软件著作权，还曾被评为高新技术企业。

2019年至2020年，该公司在未经授权许可的情况下，公司首席技术官陈某某指使多名技术人员，通过爬虫技术非法获取某外卖平台数据，造成该外卖平台直接经济损失4万余元。

该公司行为触犯了我国《刑法》第285条：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

（二）合规不起诉全过程

1.普陀区检察院围绕数据合规制发检察建议书，指导Z公司作出合规承诺。具体包括：第一，构建数据合规管理体系。第二，提高数据合规风险识别、应对能力。第三，稳健数据合规运行。

2.Z公司针对检察建议的整改要求，围绕管理、技术、制度进行自查整改，并聘请相关团队制定数据合规整改计划，严格按照合规承诺扎实推进。

3.对涉案企业开展专业第三方监督评估，普陀区检察院商请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管委会从专类名录库中抽取了由网信办、某知名互联网安全企业和产业促进社会组织人员组成的第三方组织，全程监督Z公司数据合规工作。

4.合规建设考察期限届满，普陀区检察院邀请听证员、侦查人员、企业合规第三方考察员和被害单位等，以远程方式对Z公司、陈某某等人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案开展不起诉公开听证，四名全国人大代表受邀旁听。

5.经评议，参与听证各方认为涉案单位数据合规整改到位一致同意对涉案单位及人员作出不起诉决定。

五、未来合规不起诉的趋势及对企业的启示

1.坚决杜绝纸面合规：合规有效性评价是核心，纸面合规经不起穿透式检查。企业最好聘请专门的合规律师进行合规整改。

2.从个案做行业治理：从个别企业的合规问题看整个行业的合规问题，继而对行业作出整体性合规要求，通过合规不起诉去推动行业合规才是合规的根本目的。故行业合规是未来大势所趋，而企业合规必将成为企业不可或缺的竞争力。企业不妨提前布局，抢占先机。

3.推行简式合规：小微企业亦无法避开企业合规的浪潮，故小微企业要考虑如何从庞大的合规管理体系中找到适合自己的简式合规模式。

4.行刑结合：越来越多的案例表明，刑事合规不起诉的整改过程和结论会成为行政处罚的直接参考依据，形成刑事与行政的合规互认机制，因此企业在整改时，更应该对此予以重视。